(324) 忆项君-《百感小集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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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那时有很多书,古今中外的很丰富。我却没有,家里的生活一直是不宽裕,也就没有闲钱来买书。有时,我就用手抄书,抄了好几本书。后来,我知道项君有书。一次,借了他两本书《中国古代文学》。过后,我不给他,对他说:“不给你了,留作纪念吧。”他睁大眼睛:“不给了,留作纪念?唉,真是个赖皮。”他也不生气:“唉,我的书不少都这样了。”
借项君的《秋瑾选集》,我抄下来了。在抄到最后一页的时候,我发现,书后有柳亚子的两首诗,是赞秋瑾的,在柳诗的后面,还有两首诗,也是写秋瑾的,但没有署名作者,我猜想,就是项君的了,是七绝两首:《吊秋瑾》“亘古女子一竞雄,留得芳名震长空。矫枉过正蓄反抗,匡济艰危风云涌。”“莫道周衍六月霜,蛾眉短命不须伤。于祠岳庙齐驱路,女郎侠骨百世芳。”
三十多年后,在二○一五年初,我把项君的这两首诗歌发给了《讷河诗词》主编萧士恕,请他把项君的遗作,收入到书内发表,我觉得,这是对项君的一个很好的纪念。
项君是个活泼的人物,他很随和,又爱说说笑笑,也是个风趣的人,他的妻子叫李桂琴,是个家庭妇女,他们有两个孩子,一男一女。恰好,我们的数学组的老师有个叫李桂琴的,和项君的妻子同名,项君就以此开开玩笑。有一年,我们好像是集体去野外游玩,项君和李桂琴照了一张相,黑白四寸的,这照片一出来,他就拿给大家看,他当时还叼着木斗柯,一边说一边笑。那照片,我也看了,背景是一条小道,上面有树木和青草,项君手里拿着木斗柯,满面笑容,而在他两米处,那数学老师李桂琴,也是满脸微笑,这两个人,是面对面的,不知就里的,那就是和谐幸福的一对夫妻,不用问,这就是项君串通哪个男同志偷拍的。
项君通晓音乐,他会识谱,也会写歌曲,他曾谱写一儿童歌曲《骑着小木马》,在中央广播电台少儿频道多次播放,在大江南北唱响。大可的名字,在孩子们心中,快乐远航……为此,他也曾陶醉了许久……他还会乐器,但我不知道他究竟都会哪些乐器,我只看到他拉手风琴和弹奏风琴,他教音乐课,学校要是有什么文艺活动了,都是他领着排练,他都很认真的,不辞辛苦的,成绩也很突出的。
学校的教导处何主任和上级部门的房教研员想帮项君转正,安排一节课,都导演好了,让他做木偶来讲观摩课,全校的领导和老师都去听他的课。我在教室后面坐着,目不转睛地看着项君讲课,心里暗暗地祈祷他能成功,这对他的转正,关系很大。但是,我看项君很紧张,是一节古文教学,项君竟然给提问答题的学生的分数,前后矛盾。可他讲课的随意性太强了,课堂教学经验也不足,结果失败,对他的影响很大,他也很上火。他私下里问我:“哎,殷师,我讲得很不好很失败吧?”他没有问别的同事,只是问我,我明白,他还是很相信我的,他和我也比别人近乎,我怕他太难过,又看到他那难过纠结的神情,我老大不忍,柔柔地说道:“不,没有像你想象的那么糟,你不要在意的。”那何主任很失望也很生气,还有一分钟的时间,他就提前吹笛下课了。何主任他还说:“真是的,让他做木偶,他都做不好,这项志奇呀,真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哇,唉。”从此,再也没有人提起给项君转正的事。
其实,我对此,有看法的,固然,何主任他们的出发点是好的,但是,就他的话来看,是由他们设计好的一节课的内容以及相关联的教法等,那毕竟是他们的而不是项君自己设计的,项君运用起来,怎么能得心应手不蹩脚呢,他们应该指导项君自己设计一节课,自己设计的,是自己的产品,那就不会陌生和别扭,所以,我觉得,项君这节课的失败,他们是有责任的。
后来,学校把他和几个老师孙德奎、周淑琴、毕玉方调到别的学校。得到通知后,项君收拾东西,他还笑着说道:“那李春吉不是说了吗,拉哈一中不倒,项志奇不走,这回,把我调出去了,拉哈一中还没有倒呢。”李春吉,当时是讷教教育局里的一把手,这话,我们都听到过。项君是不愿意离开我们学校的,其他几个被调出的同事也是如此,我们学校,毕竟是高中,其他的两个中学,都是初中啊,可当时的赵氏校长,把他们都调到二中去了。我对项君的离去,很是失落,心里觉得空荡荡的,也很伤感。可是,我们都无能为力。后来,项君回没回来我就记不清了,好象是又调回来了。
项君自学成才,懂得医学,会看病,无论是谁,只要是求到他看病,他都毫不推辞,抬腿去给看,分文不取,而且,非常地认真和负责。
我的母亲,有气管炎病,主要的症状就是咳嗽,逐渐地发展到了肺气肿的程度,这前前后后,大概也有几十年的时间了,她的这个病,东北普遍存在,倒是不稀奇,关键是,自从有这个病以来,她就没有正经八百地治疗过。一到了冬天,这个咳嗽病,就一天比一天地重,母亲就是吃点儿药,那些年,家里的生活条件不好,母亲舍不得花钱给自己治病,起先病没有这么严重,一来二去的就不断地发展到了肺气肿的地步。
我和哥哥终于劝通了母亲,到医院给她看病,看病的第二天——一九七六年的九月十五日,项君就来我家给我的母亲打针。母亲这几十年里,没有打过针,所以,这次项君给她打针,很是管用,项君天天来,一次也不落下,而且非常地细心,还和母热热乎乎地交谈,来慰藉年老多病的母亲,我从母亲的表情里和言谈中看出,母亲很开心,对项君也很喜欢的。几天之后,母亲就感觉身体上舒服多了,似乎也轻松多了,嗓子眼儿也不那么紧巴巴的了,咳嗽也大大地减轻了,五脏六腑也觉得舒服多了,她的脸色也越发好了起来。
项君,教学了好几年,他一直没有转正,他就举家迁到九三农场。听说,他给农场写过场史,还听说,不久,他被调到电台当了台长,就算是飞黄腾达,日子也好过了,但他究竟到那里都干了什么,我也不是很清楚的,总而言之,比在我们家乡可是好多了。他回来过,我特意去看了他,他的衣服的档次也上了一个新台阶,不再是拮据的样子,穿上了的确良质地的衣裤,那形象,可比过去帅气多了。
又过了不太久,一两年之后,他死了,听说,他是得了急病,至于什么急病,具体是什么时间死的,我是无法弄清楚的。但这么多年,我一直不忘项君,当然,他的死因和去世时间,总使我萦怀牵挂,直到二○一五年的五月十七日下午,我才从项君的好友、我的同事金子廷的电话里知道:项君去的是嫩江农场,在中学教书,后去宣传部当副部长。一九九六年九月因食道癌去世。金子廷的话,是可靠的,因为,他们一直没有断了联系。
我听说了之后,心里很难过,哀伤和惋惜之心,久久地不能平复。我觉得他的死是个遗憾,他毕竟是有才能,人品还不错,不投机钻营,也不阿谀奉迎,也不坏人,善良、诚恳、热情,乐于助人。工作上,还是踏实肯干。个性上,就是不拘小节,潇洒倜傥,甚至有点儿玩世不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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